Bill Gates人生三大失敗 (高天佑)

本文作者高天佑，為《信報》撰寫專欄「新聞點評」，此為節錄版本，原文請按此。

若說世上有「人生贏家」，蓋茨（Bill Gates）肯定是其中之一，很多人知道他憑創辦Microsoft（微軟）做了幾十年世界首富，較少人知道他退休後投資股票眼光神準，把身家再翻一倍。然而，這樣的高智商贏家也會遭遇滑鐵盧。Netflix最新播出紀錄片《蓋茨之道》（Decoding Bill Gates），原以為主要是歌頌他如何成功，愈睇卻愈有趣，最重要內容反而是記述蓋茨近年「不斷失敗」，關乎他和股神畢非德捐資近千億美元成立的慈善基金，大灑金錢針對小兒麻痹、衞生廁所、氣候暖化等三大問題，可是成效盡皆慘淡，某程度上教人慨嘆「有錢並非萬能」。

慈善基金未解醫療衞生難題

話說回來，蓋茨能成為世界首富，自有其過人異稟，這輯紀錄片反映他跟很多成功人士共同具有的兩大特質，一是充滿好奇心，且擅長學習，一目十行，閱讀量極大；二是執行力極強，善於拆解難題，自信得近乎偏執，以挑戰高難度為樂趣。這兩大特質亦體現於其慈善事業，有別於一些富豪只是「出錢」，蓋茨首先會憑閱讀找出最急切及值得解決的問題，然後親自召集及帶領團隊投入實戰，連細節事務也會拍板決策。可以說，他現時營運基金會，無異於當年擔任微軟CEO，同屬每日高強度工作十幾小時的全職崗位。

據紀錄片所述，蓋茨近年找出三大目標：一、在全球範圍杜絕小兒麻痹症；二、改善落後地區的廁所問題（全球約20億人未能使用抽水馬桶），防止細菌和病毒散播影響健康；三、研發新型安全核電廠，應對全球氣候暖化。

基本上，第三集紀錄片就是記載蓋茨實踐這三大目標的努力和失敗。例如針對小兒麻痹症，在戰亂地區為兒童接種疫苗的難度遠超預期，儘管蓋茨親自率領團隊到尼日利亞等國家攻堅，可是該些地方連完整地圖都未必有，難以持續調派醫護人員，以致直到去年的小兒麻痹個案仍不跌反升，遑論成功杜絕。

至於廁所問題，相比起看得見的馬桶，最關鍵其實是地底排污水管系統，這涉及一個城市以至整個國家的規劃和基建，即使強大如蓋茨也難介入；當然，他嘗試研發毋須排污系統的創新馬桶，例如以太陽能、生物分解等方式處理排泄物，可是未竟全功。

建安全核電廠遇貿戰陷停頓

最後是新型核電廠，算是最接近成功。蓋茨聲稱帶領科學家團隊研發出毋須濃縮鈾的核電廠，即使遭遇比日本福島311大地震及海嘯嚴重幾倍的天災，仍可確保安全。但在近年全球反核浪潮下，他不易找到合作國家，只能押重注於能源需求巨大的中國，經過多年艱辛談判，終於在2015年國家主席習近平訪美時敲定合作協議，將在中國大量興建這種核電廠。然而一切準備就緒後，中美爆發貿易戰，核電廠所需的一些關鍵零部件及技術被限制輸華，該計劃現時陷入無限停擺。

換言之，第三集紀錄片就是關於一個很聰明、很努力、很有錢的人，近年不斷面對失敗的過程。實際上，即使不「以成敗論英雄」，蓋茨這種行善方式亦早已引起爭議，被質疑會造成不良的「擠出效應」（crowding out effect）。正因蓋茨能調動巨大資源，且極具號召力，所以一旦他鎖定三大目標，自必吸引全球大量人才、科研、資金、公眾注意力等寶貴資源投放於這些領域，難免會擠佔其他領域可獲的資源。尤其是蓋茨並非公共衞生、公共政策專家，只是很有創意的有錢佬，他所推動的資源分配格局，未必最符合效益。何況其大膽嘗試若然失敗收場，可能導致巨大資源浪費，損失的不止是他和畢非德的身家。

在第三集紀錄片尾聲，導演Davis Guggenheim（其成名作為An Inconvenient Truth）索性質問蓋茨：「你的三大目標都不成功，是否高估了自己？」後者未有直接回答，僅稱「有時候要懂得放棄，有時候要叫自己繼續努力下去」，Ending畫面是蓋茨在山谷中踽踽獨行，狀甚唏噓。當然，蓋茨成名得早發達得早，退休也退得早，現在不過63歲，他的三大追求最終未必不會成功；何況即使達不到原本目標，在過程中的努力也可能有助推動人類進步，暫且期待這輯紀錄片日後會有第四集。

(編者按：高天佑著作《中產必須死》現已發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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