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險投資 古已有之 (占飛)

本文作者占飛，為《信報》撰寫專欄「忽然文化」。

今時今日，經常聽到人說，發展經濟必須靠創新科技，科技是經濟增長的動力。可是，上世紀末至今出現的新貴，如微軟、蘋果、亞馬遜、谷歌、臉書、騰訊、淘寶、阿里巴巴等等，嚴格來說，都不是科技公司，只是使用了別人發明的新科技，提供服務與產品的公司。

單有創新科技並不足夠，還要懂得如何將科技商品化。要商品化，首要資本。資本不是來自政府，就是來自「風險投資」或創投基金（venture capital）。「風險投資」古已有之。在十五至十七世紀，不少歐洲國家都「風險投資」在航海家身上，資助他們找尋海路往印度及東亞。最成功及最著名的當然是西班牙皇室資助哥倫布，發現了新大陸。沒有「風險投資」，就沒有歐洲的航海時代，亦沒有歐洲國家到北、南美洲掠奪資源及全球殖民的時代。歐洲稱霸世界數百年，正是多得國家「風險投資」的成功！

政府撐腰 欣欣向榮

在美國，1940年前，「風險投資」只有個別富豪和大企業為之，皆因他們負擔得起血本無歸。根據哈佛商學院教授湯尼古拉斯（Tom Nicholas）在《美國風險投資史》（VC: An American History）書中所述：風險投資得以在美國成行成市，多得哈佛商學院一名法國移民杜利奧（Georges Doriot）教授。他游說富豪、企業家、大學教授等在1946年成立美國研發公司（ARD），一方面為退役軍人提供職位，另一方面投資初創企業。公司宣稱：旨在培育日後可推動經濟增長的企業，而不是為了賺取眼前利益。

當時，美國標準石油創辦人的約翰洛克菲勒的孫劉倫斯（Laurance Rockefeller）亦有相同的想法，並聘請了一群專家從事「風險投資」。結果，由1938至1969年，劉倫斯得到的利潤，只是投資藍籌股票所得利潤的86%，可算相當失敗。杜利奧的ARD經營了9年，仍交不出好成績。大多數專家根本沒有慧眼識英雄。

按照自由市場的經濟規律，這些「風險投資」公司早應收檔，何以後來卻蓬勃發展？劉倫斯的公司無倒閉之憂，因洛克菲勒家族富可敵國，輸得起，而且人脈關係好，認識蘋果的創辦人，「意外地」成為蘋果股東，從此封了蝕本門。有錢人運氣總比窮人好，又一明證。

ARD則因為各董事財雄勢大，游說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將公司列為「公益」，免卻許多綁手綁腳的監管（例如可向人壽保險業籌措資金），不虞倒閉。不少創投基金都靠游說政府修改條例，幫助行業發展。1970年，美國政府修訂條例，容許退休基金長線投資創投基金，並提供稅務優惠（即所謂「附帶權益漏洞」）。有政府撐腰，「風險投資」業焉能不欣欣向榮哉？ARD終憑投資7萬元（美元．下同）在數碼電腦集團（DCC），得到5200萬元回報。從此，「風險投資」的「長尾」投資策略，被認為是可行的。

遠在羅斯福當政時，美國政府認定，與其自行聘請科研人才，倒不如將研發新軍用科技的工作外判給大學，遂在哈佛、麻省理工及哥倫比亞大學成立秘密實驗室，聘用最優秀的學者，研發最尖端的科技。二戰後，一名哈佛的實驗室主管轉職史丹福大學，得到不少軍方合約，有助西岸成為科技初創企業的搖籃。

創新科技 軍轉民用

美蘇冷戰，促使國防部將許多創新科技（例如互聯網）軍轉民用。1957年成立的快捷半導體公司，最大的顧客便是國防部，快捷設計並生產了導彈用的電晶體，並將之商業化。不少矽谷公司，如英特爾，都是由快捷的前僱員創辦的，其中之一便是著名「摩爾定律」的歌頓摩爾（Gordon Moore）。國防部的合約，使這些科技公司茁壯成長。

尼古拉斯指出：到1988年，國防部總共提供了13.5億元合約給初創企業。投資在微軟（1981）及康柏（1982）的「風險投資」公司順帶賺到盤滿缽滿！2003年，軍方成立「風險投資」，引肥水流回自己田。然而，去年，亞馬遜和微軟仍然投得五角大樓一份100億的雲端計算合約！

2018年，全美創投基金破了歷年紀錄，投資了1309億元。表面看來，這個制度相當成功。可是，現時已有不少初創企業志不在商業上成功，而在吸引「風險投資」，從中牟利，引致不少學者質疑：這個制度會不會欠效率、太浪費以及過時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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