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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零零後入職高盛 (高天佑)

By on March 26, 2021

本文作者高天佑,為《信報》撰寫專欄「新聞點評」,此為節錄版本,原文請按此

華爾街近日有一宗「奇聞」,高盛13個一年級分析員聯名投訴,稱每周要工作100小時,每日睡不到5粒鐘,很不人道。

該13名分析員並非在「高盛secrets」之類Facebook專頁鬼鬼祟祟控訴僱主,而是打正旗號,集合眾人意見製成一份11頁PowerPoint報告(左上角還印有高盛官方logo,就像該投行的股票分析報告那麼精美),在公司內部直接提交予最高管理層,堪稱為華爾街版本「公車上書」。

除了出名人工高,投行職業人所共知工時長、workload大。(Freepik網上圖片)

除了出名人工高,投行職業人所共知工時長、workload大。(Freepik網上圖片)

該報告顯示,這批一年級分析員平均每周工作長達100小時,每日睡不到5小時,往往連沖涼都冇時間。除了「定量分析」,這份出自高盛分析員手筆的報告,當然還有更深層次context analysis,歸納了各人對自己工作環境的描述。

根據受害者自白,有人聲稱「每星期工作110至120小時,每日只剩4小時食飯和睡覺」,有人形容「我的身體持續受害,而精神上一片黑暗」,有人說「我來高盛不會期望『朝九晚五』,卻沒想到要『朝九朝五』(9am-5am)」,更有人直言「這已不是hard-working的問題,而是不人道的虐待。」

與此同時,多人不約而同表示有認真考慮辭職,因為「比起失業,延續這種生活狀況更令我恐懼。」

這份報告近日在網上流傳後引起熱議,尤其金融圈很多人直言難以理解。畢竟高盛作為投行一哥,根據美國最大薪酬調查網站Glassdoor統計,該公司(美國地區)初級分析員平均月薪達7350美元,較美國打工仔月入中位數(約4100美元)高出80%;捱兩三年升職為Senior Analyst,月薪可達1萬美元以上。

假若該團隊有5個人,平均每人可分到40萬美元;但如果倍增至10人,每人「塊餅」就被攤薄至20萬美元。(Freepik網上圖片)

假若該團隊有5個人,平均每人可分到40萬美元;但如果倍增至10人,每人「塊餅」就被攤薄至20萬美元。(Freepik網上圖片)

Z世代勇於不平則鳴

儘管近年矽谷網企冒起,高盛仍是名校尖子最夢寐以求効力的五大僱主之一。換句話說,該13個一年級分析員肯定是萬裏挑一,多番過關斬將才可進入高盛,按理說燒香還神也來不及,何以反而多多投訴,甚至揚言劈炮辭職?

再者,除了出名人工高,投行職業人所共知工時長、workload大。這背後有多種原因,其中之一是「人愈少,每人分得愈多錢」。例如IPO團隊做成一單刁,公司賺到600萬美元收入,約200萬美元可用來分花紅,假若該團隊有5個人,平均每人可分到40萬美元;但如果倍增至10人,每人「塊餅」就被攤薄至20萬美元,故投行傾向聘請極少數cream of the cream精英,每人150%賣命工作,然後瓜分最多的錢。

這批名校高材生在入職之前,沒理由不清楚高盛工作環境,正所謂「出得嚟行,預咗捱殘」、「食得鹹魚抵得渴」,何以未夠一年就大控訴?

值得留意,該批fresh grad新鮮人相信大多22歲左右,生於千禧年間,屬第一批進入職場的零零後世代,在美國又被歸入Z世代(1995至2009年出生),他們誕生於互聯網普及之時,幾乎一出世就識上網、用social media、玩電競遊戲,很多認知與觀念當然會跟pre-internet世代差異巨大。

高盛已證實該份「公車上書」報告存在,並承諾會認真檢討和改善。(路透資料圖片)

高盛已證實該份「公車上書」報告存在,並承諾會認真檢討和改善。(路透資料圖片)

一般認為,Z世代在互聯網及電競世界習慣了非黑即白、快速迭代,所以相對不願忍受灰色地帶及潛規則,亦缺乏耐性,當遇到他們認為「不公義」事情,便立刻要用行動去糾正或抗拒,同時不太重視「權威」,敢於對其挑戰和顛覆。從香港2019年「反送中」,以至泰國和緬甸等地示威浪潮,還有美國Black Lives Matter和LGBT平權運動,再到今次「高盛分析員起義」,都可見到Z世代這種特色。

除此之外,不論在歐美或亞洲,Z世代往往也是「少子化」世代,六大長老掌上的金叵羅,即便未必屬「富N代」打跛腳亦無憂,至少不像早期前輩(例如香港「獅子山下」世代)要「一命養全家」,沒有七八個細佬妹嗷嗷待哺,只需養得起自己就行。例如該批高盛新鮮人,就算從投行劈炮,去Starbucks打散工都夠開飯,再不然可做YouTuber、Slasher,他們向僱主說不的「底氣」自然更大。

「職位共享」攤薄花紅

無論如何,現今全世界講求政治正確,浩浩蕩蕩,沒人夠膽公開違逆。高盛CEO David Solomon已證實該份「公車上書」報告存在,並承諾會認真檢討和改善,包括訂立「周六原則」,盡量讓員工在周五9pm至周日9am遠離工作(每周最少放假24小時);又會盡快增聘人手,分擔前線工作。

由此看來,David Solomon可謂從善如流。不過如上文提到,投行向來「請愈少人,分得愈多錢」,現在若要請更多人「分擔工作」,意味着「分薄花紅」。

香港勞福局局長羅致光早前把「無薪假」形容為「職位共享」,引起眾人嘲笑。但羅局長可能只是「IQ太高」,見人所未見。現在就連高盛也在推行某種「職位共享」,例如把一份analyst職務分為兩個人做,每人都可多點work-life balance,但其優渥package難免亦要「共享」。

該批高盛新鮮人,就算從投行劈炮,去Starbucks打散工都夠開飯。(Freepik網上圖片)

該批高盛新鮮人就算從投行劈炮,去Starbucks打散工都夠開飯。(Freepik網上圖片)

(編者按:高天佑著作《中產必須死》現已發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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